第十七话 九牧由来久

雪上情缘 旧时笔墨 4010 字 2个月前

二女顿陷沉默。好一阵后,陈灵玉道:“小雪,把在学堂学到的给两位师姑讲讲呢。”

“小雪才去了几天北地就下雪了,就没再去过。现在只会写自己的名字而已,还是木瑾师姑教的。”她刚上学堂没几天,傲雪老人就离世了,自那后,她再也无心去学堂。小雪说到这里,缩回身子到车中,却见木瑾师姑正在画画,又接着道:“不对,小雪还学了画画,也是跟师姑学的。”那几日,她只有沉默,木瑾教她画画,是为了让小雪转移注意力,也让自己转移注意力。

“那会画什么呢?”

“雪山、雪树。”

“会画哪些树呢?”

“师姑只带小雪去了山脚,小雪只看到了雪梅,只会画雪梅。”几月来,天魔神出鬼没,木瑾只敢带她去极沐寒城几里外的雪山脚下。

“雪梅?那该怎么画呢?”

“在雪树的每个枝头用朱笔点几下就行了。”

木瑾停下画笔,问道:“小雪现在要不要画?”

小雪摇头:“不想。”

“那……师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?”

“什么故事呀?”

“九牧由来的故事。”

小雪眨了眨眼睛,她没听过,所以想听,但不愿说出想听。

木瑾开口讲道:“很久很久前,这片大地上酝酿出许多生命,其中有人、有飞禽走兽。渐渐地,人们依靠着双手,凭借着辛勤的劳作与渐渐开化的智慧,开始了与飞禽走兽不同的生活,人们学会了制作使用工具,学会了用火,学会了织衣,学会了交流,学会了团结,在弱肉强食的土地上生存了下来,并在山川旁建立了许多村落。这种生活持续了很久,久到已无人知道是多长时间。可在一千多年前,这种生活改变了。这改变的原因,三贤曾总结为一句话‘人生有欲,欲而不得则不能无忿,忿而无度量则争,争则乱’。

“为了更好的生存,人们互相吞并,疯狂地争夺着资源,最终演化为战争。短兵相接的战争,使这片大地处处烽火,不但人的生活再无安定,也让飞禽走兽失去了家园。这让飞禽走兽不能不反抗,竟也加入到了那场战争中。可人们比飞禽走兽聪明,每每依靠着聪明,让飞禽走兽或死或伤,或奴或役,最终成为了人们征伐人们或飞禽走兽的工具。但人们的贪婪,没有因此而停下,直到这片大地上血流成河,尸骨堆山,鲜血与尸骨孕育出无数魔煞与凶兽,也加入到了那场战争中。魔煞、凶兽生来就会道力,人和飞禽走兽毫无反抗之力,很快败下阵来,这片大地的主人成了魔煞与凶兽,人和飞禽走兽都成为了奴役,不得不拼死反抗,可早有嫌隙的他们难以团结,再次惨败,最终的结果是,魔煞、凶兽中的首领大魔王一声令下:‘顺我者生,逆我者死!’人与飞禽走兽只愿偷生,莫敢反抗,生活从此暗无天日,苦不堪言。”

听到这里,小雪问:“那大地母亲也不保护她的孩子吗?”

“从前人们互相杀伐,父子相害,兄弟相残,良知泯灭,欲壑难填,人性之恶暴露无遗,大地之母因此不再庇佑。”

“那后来呢?”

“那种生活持续了几百年,直到这片大地上的九个地方各出了一个敢为人先的人……”就这样,木瑾将上古之战的缘由与九牧的来历细讲一遍。

小雪认真听完,道:“原来这就是人性之美啊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原来甘愿牺牲就是人性之美。”

“不能这么狭隘的认为,不过你师祖爷爷的确是因为这样的人性之美,所以北地人无不思念。”

“那思念师祖爷爷算不算得上人性之美呢?”

“这个师姑也不知道,不过,师姑想,在纯粹思念的熏陶下,久而久之,应该也会具有人性之美而不自知吧。”

“那爹娘为什么不让我思念师祖爷爷哩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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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因为小雪的思念不纯粹。”

“小雪的思念怎么不纯粹了?”

“因为从那时起你就少了许多笑容。”

“是小雪带师祖爷爷去找师祖婆婆,才会让师祖爷爷变成雪精灵,这都是小雪的错,小雪很伤心。”

“你师祖爷爷死得其所,就像那九个先辈慷慨赴死一样。人们思念他们,不是为了沉迷于过去,不是为了怎么改变它,过去已经过去,不能改变。人们思念他们,是为了更好地面对未来,是想着怎么继承前人之志,而不是沉浸悲伤无法自拔,带有悲伤的思念是欲望带着情,也就不纯粹了。反而会成为心灵成长的阻碍,一不留神,便会蚕食人,会击溃人的意志,让人觉生无可恋,让人迷失,将人推入歧途。所以你父母不愿看到你悲伤,等你做到悲而不伤,你的思念不会感染他人,你父母也就不会反对你思念谁了。”

“思念会感染他人么?”

“人的情感是相通的,喜怒哀乐都会传染。”

“那师姑你和灵玉师姑能做到悲而不伤吗?”

“我们必须要做到。”

“哦——那我爹一定也做到了吧。不过小雪看二叔他是做不到了,你看他那天哭得那么伤心。”

“你二叔不压抑思念,因此在合适的时候,可以当着众人的面痛哭一场。却也不故意思念,一味思念,因此在平时,哪怕独处时,他能够将悲伤藏在心的角落,不让它占据整个内心。正是做得最好的。”

“他是做得最好的?难怪晓冰师姑的眼睛离不了二叔呢。”

这让木瑾不禁想起何晓冰的话“除过小雪,你看别人都是成双成对的”,心道:“真地是这样吗?”

一路说着北地事、九牧事,数日过后,仨女出得平原,转道西南,未有半日,过一座石桥,一座高大城墙来在眼前。城墙约有百里,俱由山石砌成。城墙中央有一城楼,城楼下有一拱形,中间共开四门。四门以三堵城墙隔开,三堵城墙下横一排石阶,城墙、石阶共组成一个“山”字。

小雪探身一望,念出城门上字:“良穆都?终于到第一站了呢。”此时,那排石阶上、三堵城墙前各立四个褐黄衣弟子,十二个弟子正细致盘查每一个进城人。

陈灵玉道:“从服饰看,他们都只是普通入门弟子。”原来良穆都入门弟子,只是普通褐衣或黄衣,而入室弟子是穿褐黄相间的格子衫。仨女下马车,排队入城。

盘查弟子早发现马车上下来三位大家闺秀,你碰我,我碰你,都拿眼悄望,见来人:容色不俗,气质出尘,一个小家碧玉,教人爱怜;一个静姝怡人,惹人爱慕;一个小巧玲珑,招人喜爱。盘查弟子无不心生喜欢,心中先酥,便不再细致盘查跟前人,只为仨女快些到来近前。距离渐近,但觉香气入鼻,可舒整日无聊,都心中欢喜;及待来在身前,用心去品,却又无香气,只有冷风扑面,凛凛有寒意,众弟子恍然有悟:“这道力,这穿着,是冰雪门人。”不敢造次,悄退几步,问:“三位姑娘是冰雪门人?”原来北地二门对外仍是以“冰雪门”自称。

陈灵玉回:“嗯。”

“为见城主?”冰雪门入室弟子亲自造访,当然不会只见普通人。

“嗯。”